我是幸运儿
我说我是幸运儿,是指我在受教育这方面所走过的道路。
这得从我父亲这一代讲起。
父亲从中国南来时,尚是襁褓中的一个婴儿。
那个时代,受教育尚不普遍,孩子到了五六岁,走路走得稳了,就得跟着父母出外干粗活去了。
父亲跟着他的爸爸干活没几年,在11岁那一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爸爸在砍芭种树胶的意外中被大树压毙了。
此后,父亲就得当童工赚钱过活。
父亲很听话、很乖,很多人都喜欢这么一个乖巧的孩子。
父亲的爸爸的殡葬费都没法还清,于是,他总是抓紧每一个能够赚钱的机会。因此,夜晚时,他就到一个“鸦片间”做杂工,打扫、烧水泡茶。
在众多烟客中有一个富人,很赏识父亲。他认为父亲做这种打杂的工作没有前途,因此,就介绍父亲到当地一家洋人的锡矿公司的发电厂工作。这家锡矿公司一直保留至今,而且历经数变,如今已成为挂牌上市公司了。这是后话,这里就打住了。
父亲工作的发电厂,每个小时,都必须记录生产的电量,父亲不但没有进过私塾(那个时代没有新式小学),即使有什么简陋的夜学,他也没机会进入,但是,他却能做好他的工作。说好还不够,他简直是那个发电厂的好手。发电厂要是发生什么故障,如果不是父亲值班的时段,工头就到处寻找父亲,因为要克服“故障”父亲是最高明的。因此,工头对父亲是又爱又怕。怕什么?怕父亲有一天抢掉他的饭碗。其实,他是疑心太重,前面不是说过,父亲没受过正规教育吗?洋文不行呀!
发电厂也发生故障,电源没了,整个锡矿厂都得停工,损失多大呀!老板要“问责”的呀!
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父亲居然能阅读报章。当年,香港出版一本大型的画报叫【东风】,卖到我们的小山村来,父亲也订阅这份画报。记得有一版刊登解放军解放江门(在广东省)的画面,里面有一幅大画面标题是:“解放军初尝甜蜜的甘蔗”。这个画面至今犹历历在目。
这家公司是洋人资本、上头的所有人物都是洋人,在洋人之下的华人高级职员,个个都是讲洋话写洋文的高级华人。我要着重点出的就是这点。父亲在那种环境中,举目四顾,无不是“洋”化的,可是,父亲却偏偏不送我-----他的孩子去读洋书,而将我往华校送,让我成为今日的我。
我有后悔过吗?不但没有,而且还在庆幸父亲怎么会作出这样一个合乎我心意的重大决定。
父亲也没有一脚踏两船,将另外几个孩子往洋校里送。没有,我们七个兄弟姐妹,受的都是方块字教育,不负上天的期望,其中居然有四顶方帽子。父亲的决定,我相信,是符合我们家老祖宗的期望的。
我们兄弟姐妹中,有工程师、有教师,以教师居多,兄弟姐妹的配偶中,也多数是执教鞭的。这可能与家教有关,因为我们家的家庭教育,专门注重和,一切与和为贵,能闪则闪,能让即让,不要与人发生纷争,教师这行业是良心工作,无需与人“纷争”。大概在我们家庭耳濡目染,我们兄弟姐妹都没具备与人纷争的心理和本事。
更有进者,兄弟姐妹中,都选择本国作为长居久住之地。
还有一点,我也庆幸我们南来的老祖宗,选择了本国作为居留地也是上上的选择。你看,我们这个地方,有中文中小学、学院或大学供后代子孙接受母语教育,我们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对这个国家也作出极为伟大的贡献-----无论在政经文教方面。
我常常觉得,我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实实在在是万幸,我的后代也在此繁衍下去,继续为这个国家作出无私的贡献。
由于我年老多病,这几年得常常“光顾”医院。每次在候诊室里,总会遇到很多很多同是黄皮肤黑头发的病人,他们衣着与我们无异,可是,他们不但不会讲华语,连方言也不懂。间中也偶尔遇过几位会讲华语或方言的病人,与他们交谈起来,他们都非常赞赏、羡慕我们的现状。
我想,我们的现状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自己本身不懈的争取而才能获得今日的现状。
(2016年6月7日稿于打铜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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