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7日星期五

浮罗山背情



浮罗山背情



大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两年,我们的村子里新搬来一户人家,家主人公梁姓,他的妻子我们都叫她萍姨。



据说,萍姨是槟城浮罗山背人(Bailik Pulau)。她皮肤白嫩,人很斯文,她比我母亲小两三岁。



我们的所谓村子,实际上,只是三五家房子,是拉曼锡矿公司建造的工人宿舍,供安顿这家公司的工人家眷用的。这里其实不是锡矿公司生产锡苗的地方,这里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大山区,离开市场尚有十二英里。十二英里在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可是在那个年代,却是一个不近的距离。这里通往市场靠的一条羊肠小径,只能步行而已。只是因为这里有一道河流,锡矿公司就筑了一个大水坝,拦截了河水作水力发电之用而已。发电厂发的电输送到12英里的矿山使用。不消说,居住在宿舍里的都是发电厂的工人及其家眷了。



为什么萍姨会住到我们这个村子里来呢?这因为战争局势动荡,女孩子早嫁为妙,在这种情况下,萍姨才会从槟城凭着媒妁之言,“下嫁”到我们的村子里来的。



萍姨的老公是一个脾气粗暴的蛮人,动不动对妻子就是拳打脚踢,对如花似玉的妻子毫无怜花惜玉之心,至少在我当日幼稚的心灵是这样想的。萍姨常常到我家来向我母亲哭诉她所遭到的虐打。她的投诉绝不是造假,可以清楚看到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斑痕。我们除了同情她的遭遇,甚至流下同情泪之外,还能有什么作为?“清官难审家内事”。



萍姨常常在向我母亲诉苦的当儿,眼睛泛着泪光,似有所思索、有所回忆。也许她正在想着她在槟城家乡时的幼年生活。相对的说,这幼年生活应该是幸福、欢愉的,最低限度,无需挨受拳打脚踢之痛。还有一个可能,她正在思想起她的小男同学?跟这个小男同学在一起,也不致常常挨受皮肉之痛吧!她也常常教我们(我和她的两位女儿)唱【渔光曲】。我当时不识之乎者也,当然不知道什么叫【渔光曲】,连歌词都不懂,只是记得它的开头曲调而已,是我在上了中学之后,才知道这曲子叫【渔光曲】,而且是王人美在一部电影里唱的。这电影是20世纪30年代中国电影的代表作之一。

请欣赏[渔光曲],这可能就是萍姨当年听到的版本,是王人美唱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x9iSP8uIhM



【渔光曲】歌词:




安娥    任光

云儿飘在海空
鱼儿藏在水中
早晨太阳里晒鱼网
迎面吹过来大海风
潮水升, 浪花涌
鱼船儿飘飘各西东
轻撒网, 紧拉绳
烟雾里辛苦等鱼踪
鱼儿难捕船租重
捕鱼人儿世世穷
爷爷留下的破鱼网
小心再靠它过一冬

东方现出微明
星儿藏入天空
早晨鱼船儿返回程
迎面吹过来送潮风
天已明, 力已尽
眼望着渔村路万重
腰已酸, 手也肿
捕得了鱼儿腹内空
鱼儿捕得不满筐
又是东方太阳红
爷爷留下的破鱼网
小心还靠它过一冬



萍姨夫妇生下两个女孩,大的大概比我小一两岁。



约莫在大战结束前一年半载萍姨一家搬走了,为什么搬走、搬到何处去?我一无所知。从此以后,我对他们的行踪就没有一点信息了。



家乡小学毕业后,我到槟城读中学,我终于知道浮罗山背在哪?遇有从浮罗山背来到的同学 ,我曾经想打听他们知否知道有萍姨这人。但是,萍姨的真正姓名我根本不知道,从何着手?这个愿望终未实现。



我也去过浮罗山背。我多么希望在街上走着的,有一个就是萍姨。但,萍姨若在人间,也已经是一个老妇人了,我怎能辨认得出来?萍姨离开后,到底去了哪?没人知晓,绝不会回来浮罗山背吧!我怎能再见到她,唉!这个可怜的妇人!



如今,我自己已是一个八旬老人了,但我的脑海中,仍旧深深怀念着这个可怜的萍姨!唉,萍姨,你还有挨打吗?尤其是每当听到【渔光曲】这首曲子时,我无不感叹再三!



2016525日稿于打铜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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