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的故事
日本第25军于1941年12月8日由马来半岛北部侵入,那时我只有5岁,有很多事情我是依稀记得的。
尚未见到日军的影子,我们在北霹雳那个小镇的居民,家家户户已经携男带女的逃难。大多数的家庭逃到山区简陋的亚答房子躲避。父亲本是在一家英国人经营的锡矿公司的水力发电厂工作的,他没有随从邻居逃难,而是带着我们一家往他平日工作的地方逃。我们一家人5口,就是外祖母、父亲、母亲、姨母和我。
父亲工作的水力发电厂坐落在离开小镇约12英里的一个偏僻山区,因为发电厂就是利用那儿的山水发电的。在离开发电厂约半里远的地方,厂方盖了整十间木板房子作为发电厂工人宿舍,有家庭的一家子住一间,没家庭的几人合住一间,有水电供应。水是溪涧的流水,用水管接到家里来,电则是发电厂的电,都免费使用。
我们居住的这个山区3英里之外就有一个甘榜。这个甘榜的居民不是马来人,而是泰国人,因为它坐落在泰马边境地带。
日本霸占马来半岛之后,局势比较平静下来,很多行业都得恢复操作,虽然物资匮缺。父亲工作的发电厂正常发电,供电给锡矿场运作生产锡矿,供日人使用。
这3年8个月在日军统治下,粮食生产不足,很多人都以杂粮补充餐食,举凡番薯、木薯、菜叶能吃的都用上了。连杂粮都不足的,就得挨饿了。那个时候,可能因为粮食不够,营养不足,很多人都患“烂脚”病。工作时脚部有损伤,伤口很难愈合,由于没有医药治疗 愈烂愈大,骨头都露出来。很多人都死于“烂脚”病。
父亲是一个十足勤劳的人。轮到他做夜班,他就将住家附近的森林、草芭来开垦。父亲力大如牛,几人合抱的大树,他都一斧一刀的就它砍下来,把一片广袤的森林地带夷为平地,,然后在母亲的帮助下,清理了放倒了的树木、杂草,晒干了,用火烧干净,便种起旱稻来。此外,家里四周的空地,他和母亲、外祖母也辛勤的将它变成菜园,日常食用瓜果蔬菜都种得足够,足以自供自给。自己种的旱稻的收成不足一年食用,幸亏泰国人甘榜有剩馀的,我们便向他们购买。
父亲人缘很好,与甘榜的泰国人好像兄弟一样,要买多少就多少,没有限制。
所以,说句老实话,在这3年8个月的苦难日子,我们的粮食可说足够的,每餐都有白米饭吃,菜肴也没欠缺。
从这里得出一个启示:战乱时代,应该往山区逃。因为那边有的是土地,只要勤劳,可以开辟成栽种粮食果菜的园地,就不致饿死。
父亲似乎是万能的,他见过的事总做得来,他养猪、养鸡。这些牲畜除了供自己食用外,多馀的还卖给邻人。尤其是他养的猪,年节到了,邻人都来合股将父亲的猪整齐只买下,父亲也参与一份,然后大家同心协力的将猪只宰杀,把猪肉平分。所以,在那苦难的日子里,我们不但没缺粮,而且连新鲜果菜和肉类等富有蛋白质维他命的食物也不缺少。
围绕着我们居住的那个地区,就是用以发电的一条河流,宽度像如今的六条车道的大道那么阔大。说也奇怪,这条河河水清澈见低,整条河没有烂泥而是砂砾和石块,那就难怪河水那么澄清了。有水的地方必然有鱼。
父亲是万能的,他不知怎样居然也学会编织鱼网、制作鱼笼。他身手敏捷,空闲时到河里撒鱼网捕鱼,去一回捕到的鱼可以供我们吃几天;鱼笼是用来沉浸在河里,三边用大石块压住,以防被大水冲走。第二天一早,父亲巡视他的鱼笼,往往有美满的收获,而且都是几斤重的大鱼。其中最令人喜爱的是“皇家鱼”。长大后我到城市工作,发现我们当时所谓的“皇家鱼”,正是大城市餐馆的上菜“苏丹鱼”,一条整百元。
打的鱼吃不完的,就腌作咸鱼,可以常年食用。
就是由于我小时候吃惯了新鲜的鱼,上餐馆用餐,我很少点鱼,因为餐馆的鱼哪有我小时候吃的鱼那么新鲜、美味?每逢吃到餐馆的鱼,我觉得味道怪怪的。同桌朋友问起为什么我不吃鱼,我只好支吾以对,或者索性说我对鱼肉敏感。
日治时代,生活必须品都非常匮缺,父亲无师自通,用自己栽种的甘蔗练糖、用门前户后栽种的椰子制作椰油,样样精通,日常生活上几许困难都迎刃而解。还有,就是黄梨的叶子刮了,可用它纤维搓成线,虽然比较粗,但用来补破衣服还是很管用的。
那时候,我虽然年幼,但当大人干活时,我总是喜欢上前去观看,因此,也学会很多技巧,这对我日后的生活,带来很大好处。
这一段战乱的日子,给了我很好的磨炼,我进入社会工作之后,无论工作环境多么恶劣、生活多么的困苦,我都能泰然处之、安然度过。
(2009年12月15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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