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20日星期六

春来人不来

春来人不来
文:文化乞儿

《春来人不来》是梁萍唱的流行歌曲。四、五十年代,当时设在新加坡的马来亚广播电台翡翠广播网有一个极受观众欢迎的节目---弦歌寄意。这个节目的开场曲,就是这首梁萍唱的《春来人不来》。

那时电台播送节目不是全天候的,依稀记得,似乎是从早上6时到夜晚11时播音便结束了。弦歌寄意这个节目被安排在晚上的黄金时段,即9时播出。

当时,没有电视,娱乐的节目少,所以,爱好听歌的,还没有到9时,就围拢在收音机旁等待这个节目。当收音机一播出“盼春来,望春来,盼望得春来,人不来……”的歌词时,人们脸上就流露出喜悦之情,跟着喃喃轻唱。

收音机在当时是奢侈品,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我们是贫寒人家,家里就没有收音机,只有偶尔父母有事到邻居家时,碰到正好播放这个节目,才有机会听听自己相当喜好的流行歌曲。

我读小学那六年,与父母同住的时间很短。我们本有间板屋,但是父亲因为工作关系,必须和家人住在工厂附近的工人宿舍,方便上下班。而这间工厂却是离开市镇12英里远的地方。工厂与市镇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连接,这小径只能供脚踏车通行。那儿是没有学校的。为了求学,我必须住在市镇里,市镇上有一所百多人的简陋小学。

当时,我独自住在自家的板屋,每天却是到隔邻的伯父家用餐的。起初几年还算相当顺利。可是就在我读六年级那一年,时局变化很大。那时正是紧急状态期间,半夜三更,常常有军警人员荷枪实弹将整个村子包围起来肃清,捕捉嫌疑分子。男女老少就这样被捕去的,不计其数。

情势一天坏似一天。父亲怕我一人独居会出乱子,因此,为了安全起见,他叫我退学,回到他们身边才放心。父母爱子心切是可以了解的。父亲要我退学,可是很疼我的苏校长,却不让我退学。她认为我已是一个超龄生(二战耽误了入学)了,如果就这样失去求学的机会,以后即使有机会再继续求学,也很难追回失去的时光了。校长建议我搬到学校居住。原本重视我的教育的父亲终于答应了苏校长的建议。

我们那个山村,学校是用木板建造的简陋建筑物,楼下是教室,楼上就是教师的宿舍和办公室,一切因陋就简。校长只能做的,就是安排我住在走廊旁边一处空旷的角落。那儿没有门,晚上睡时,就用铁丝将一条布帘挂起来作为我的睡房。由于我爱读书,这样的住宿场所,我也没有什么不满。就这样,我度过了六年级那一年的小学生涯。

晚上,我就在“卧房”旁边的教室温习功课。

每天晚上,我温习功课到九时,就听到《春来人不来》这首曲子,从隔壁邻居的收音机播出来。此时,整座山城像死去一般的寂静。因为一到晚上7时,当局就实施戒严,路上不见人影一个。尤其是下雨的夜晚,那一滴滴的雨点打在屋顶的锌板上,那声音听起来,更加令我感到凄楚。

四周的死寂咬噬着我的心灵;我想起远方的父母和几个天真活泼的弟妹。他们此刻睡了吗?父母这时候一定在议论着我,不知我可习惯这样孤独的生活?我真想即刻飞到他们身边,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是,为了学业,我不能。我将来的前途怎样呢?时局这么乱,家里这么贫穷,即使我小学毕业了,父亲哪有本事供我到城市读中学?每当我想起这些茫茫然的事,眼泪就不觉簌簌而下。多少个夜晚,我就是在如此苦痛中度过的。多少个夜晚,年纪尚轻的我,每每为了这些烦恼而失眠。

小学毕业后,幸好父亲在极端的穷困下,让我修完了中学课程。后来,我又有了自己喜爱的工作。接着就是结婚生子,我和妻子拥有一个相当快乐、美满的家庭。一家子和乐相处。我人生的春天终于盼到了。

此后的几十年,我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场合,只要听到《春来人不来》,当日的凄凉情景就会不期然的浮上脑海,真是千头万绪。这首歌给予我太多太多的感触了。它赋予我很不平凡的意义!直到今天,我依然特别喜爱它。

(2010年2月21日脱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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