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3日星期日

离别是杯苦酒



   * 离别是杯苦酒

离别是杯苦酒,我自小到老,最怕这苦酒,可是却偏偏常常要尝这苦酒,因为我是情感特别重的人。我教过的学生毕业,她们在台上唱毕业歌,我也会在台下潸然泪下。

六年的小学生活,我与父母一家同住的岁月,恐怕不到三年。为了讨生活,父亲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工作,母亲带着年幼的弟妹与父亲同住,我一个人只好独处了。记得有几年祖母到我家照顾我,但总没有母亲这么温馨、周到,但总聊胜于无。然而,有几年更惨,我一个人自己居住在自家的烂板屋。四十年代正是紧急状态时期,夜间常常枪声大作,子弹从屋顶呼啸而过,据说是保安队与马共交火。后来,父亲怕我为流弹致伤,就嘱咐我不要读书了,还是跟着他们回到家里与他们同住比较安全。
幸好恩师苏灵校长向父亲游说,认为受教育才有前途,把我留下来,并且为我解决了住宿的问题。苏校长安排我到教师宿舍住宿。

不过,教师宿舍也是一间烂板屋,几个房间让教师住满了,我只好夜间在一个天台夜宿。这天台是供教师盥洗的地方,本来就非常狭小,夜间,我只好在一个角落张挂一小块布帘,摆下草席、枕头铺盖就这么过夜了。
晚上,我温习功课时,走到窗前倚栏外望,整条街道是死城一样,一个鬼影都看不到。紧急状态期间,入夜戒严路上哪有行人?这时,听到树上的水滴滴到屋顶的锌板上发出那种微弱到如哭如诉的声音,更增添几许愁绪。想起父母和弟妹们,一阵阵凄苦的滋味涌上心头,我能不凄然泪下吗?
小学毕业后,由于我们的小山村没有中学,父亲咬紧牙根,供我到槟城读中学,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举目无亲,我这个山芭子,更是孤寂难耐,幸好我交到几位谈得来的舍友,六年的中学才得以度过,而且结交的朋友,一直来往至今,已经六十年了,交情不变。

后来,到语文学院参加两年的师训课程,又得与我的女朋友分别了。这一别就更加苦涩了,两地相思嘛!师训毕业本来以为可以团聚了,哪里知道,却被派遣到外地执教,又得分离。一直等到结了婚,夫妇才得团聚。
婚后生了二女二男,总算有了一个相当美满的家庭了。子女们了解我们的家庭不是富有之家,总算循规蹈矩修完中学课程。当时国内要升读大专的机会,几乎近于零,为了前途,我只好竭尽所能送长女到外国求学。

于是,又得让女儿离我们而去,去到几千里以外的外国深造。我们不是富裕人家,女儿哪能每年假期回来探望我们?一去就是几年企盼盼的期待时光。幸好她顺利毕业回来,一家又得以团聚。

我的其他三个子女,都在本国完成大专教育,毕业后成家立室,也都居住在附近,常常可以见面,朋友们都说我好命,子女都在身边。
几个老朋友喝茶谈天,常常谈起这个老人话题:很多人的子女到外国深造,毕业后滞留外国,成就大事业,家中就只剩两老相依为命;有的人像我那样子女生活在周边,可能别人评估认为他们的子女比较没出息。现在的问题是:你选择前者还是后者。是享受天伦之乐可取还是孩子在外国发展大事业比较重要?

我之所以写这篇东西,是因为我的长女的长女,到外国深造了,这回是轮到我的长女送她的女儿出国的时候了。从飞机场回家的路上,车上一片沉寂,各人有各人的思绪,连我这个外公都心潮起伏,长女她内心的感受是怎样的?套用白居易的【燕诗】中的句子: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201483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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